代茶冬青

给克系文学一点小小的纯爱甜文震撼

【未完之约:归离原】

魈鸟的鸭蛋 ,这一篇的后续


上一棒@云酱不是酱 

下一棒@七司不能再吃了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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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久很久之后,魈在业障的低语声里回想起那个孤零零的晚上,雨声坠入汪洋,洪水翻涌刺鼻的水腥。

他会回想起拼尽全力却什么都没保护到的无力感,以及岩王帝君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小憩时,微弱的、颤抖的呼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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泥沼的咕哝声、哗哗不绝的水流声、牲畜的哀叫声、风啸声、年轻女性急促的哭泣声、泥砖石瓦沉闷的坍塌声、火爆声、军号声、苍蝇群聚叮吮遗骸的嗡嗡声……这里有太多声音,它们乱糟糟的搅在一起,盘踞在归离原灰蓝色的天空上。远处,岩龙蜥父母发出低沉的呼唤,像暑热时分的闷雷,像秋收前夜庆祝丰收的社鼓。


比声音更混乱的是死亡的气息。


泄洪道中的水浑浊不堪、腥味冲天。上游,大量残缺不全的躯干滞留于水流淤堵处,半埋于烂泥中的肉块鼓胀而苍白,剥落的皮肤像某种薄膜;下游,盔甲、武器和战旗托举着零零散散的肢体在水中沉浮,散发刺鼻的恶臭。被水泡烂的庄稼酵出带苦的腐涩,它们像蜘蛛网一般缠在成堆的尸体上,供食腐的蚊虫栖息。


魈捂着草草缝补好的小腹,撑着被泥血裹得看不出颜色的和璞鸢,一步一顿,踉踉跄跄,只是凭着一股不甘的心气儿,硬生生朝着传来喊声的地方挨去。


一夜未过,晨曦未升,及腰的涝水里冰冷刺骨,附骨的沼泥里寒气逼人。夜叉手指冻得连皮也翻起来,小小的身体因失温颤抖,他狼狈得要命,衣衫破烂,遍体鳞伤,眼耳口鼻几处流血不止,乱糟糟的长发被泥水血污粘在脸上,几乎认不出仙兽的样子了。


魈在昏昏沉沉的冷风中又走了两个钟头,终于走到归离原的城池门口。小鸟伤了头,眼睛看不太清,走进才看清城墙废墟间蜷缩的人影。女孩有一对青色的角,她的身体夹在两块石板之间,双臂与左腿不见踪影,右膝弯曲,跪在地上,长发湿漉漉的垂入水流。


魈挑起水中一块破烂的旗帜,帮她盖住身体,但他残余的力气只能做这么多了。在扶着石头把肺中淤血咳出来后,金鹏鸟继续沿大街挪动自己。


这边,泥中半掩的摊贩头颅穿进一只细细的瓷筷。那边,半个却砂木描金招牌飘过街口,上面躺着一颗戴金箍的人头。头颅张着嘴,牙齿残缺不全,发白肿大的舌上布满瓦砾。与木板一起漂浮的几具遗骸亦是如此:双眼圆睁,瞳孔扩大,满脸惊惶,伤口叮满乱哄哄的苍蝇。


他又看见了一个女孩,很年轻,身体与头颅对折,软软的睡在房屋废墟中,颈子被长命锁的银链勒出一道深壑,残垣断壁遮盖了其余的惨状,只有肠子垂下屋檐,在风中摇摇晃晃,恍若一串粉红色的花。


魈久经战阵,却仍因一路层出不穷的惨状感到舌尖战栗。小鸟把和璞鸢攥得死死的,加快脚步,拖着自己的身体继续往城中去。


——他要见主人。


——他要见岩之魔神。


这样小小的念头支撑着伤痕累累的金鹏鸟,在冲天的死亡气息中,和璞鸢散发着微弱的热量,安慰着惶恐不安的护法夜叉。


昨夜暴雨,长乐南桥两坝遇袭溃堤,戍卫夜叉君韶、苏无与三千千岩军士力战魔神兽潮,不敌殉职,洪流直扑城关。山关失守,千岩军将叶瑞战至全军无人,投崖殉关,四方山岭俱遭魔物外力诱发走蛟。


洪水泥石聚为一处,瞬间冲垮了沿途的一切:庄稼、村镇、城池……魈挥兵驰援之时,昔日繁华城镇已成汪洋泽国,魔神海鬼肆意横行食人。


一夜混战中,鲛灯灭了,千岩军的战旗被来自海洋的兽潮冲散,喊杀震天,怒吼狂嚎,搅在风声水声中,势如天裂地陷。


机械的挥砍持续太久,手臂已经麻木了,这场残酷的会战什么时候结束的?金鹏自己也想不起来了。只记得他从海兽腹中挣扎爬出时,持续整夜的杀戮已经静悄悄的平息了。


四面八方,一片汪洋,仅有雨声、水声、猎猎风声鼓响。


小小的、伤痕累累的鸟儿把抖出身体的肠肠肚肚塞了回去,用腰带死死系住伤口。他藏在牌楼屹立于水中的废墟中,避免体温因雨水和失血过度流逝,积蓄体力,等待着其他幸存者的求援。


这时的魈还不知道,不知道身受重伤的自己成为了南归离三郡之内千万军民中的,唯一的幸存者。


——他要见摩拉克斯。


必须要向大人汇报,必须说……


……我要说什么?


夜叉冻得几乎没了知觉 天旋地转中,他忽然感觉胸口热漉漉的,魈用手一摸,被烫了一下。夜叉慢慢低下头,后知后觉地看向水面,将视线投向那肮脏的、撕扯着零落红梅的水流。


原来是伤口裂开了,是他的血正从颈中喷出来。


金鹏鸟双膝一软,眼前一黑,向水面倒去。


……

魈睁开眼时,若陀正将他腹部的纱布残余剪掉。


小鸟张张嘴,才意识到自己喉咙上二次崩裂过的割伤有多严重。绷带很紧,裹着厚厚一层药贴,勒得魈几乎说不出话。


龙王浑身沾满病房里由便溺、呕吐物、药汤与血腥混合酿成的阴森病气,满头乱糟糟的发茬,及腰长发不翼而飞。他的脸色惨白,憔悴得像刚死了几百次,见魈转危为安,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,便继续满脸麻木的低头处理伤口。


魈的心慢慢沉下去,五脏六腑拧成一团。


在璃月仙人内部这不是秘密——岩龙蜥一族老小,与龙王通感相连。


洪水途径小龙蜥的秋季繁育地,无数幼小子嗣刚刚诞生,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一看归离原美丽的稻田,便溺死在汹涌而来的洪水中。父母的哀伤与愤怒、幼崽的恐惧和不甘……死亡到来之时,大量混乱不堪的情绪通过精神链接灌入龙王的意识,他确实死了几百次。


狼狈无比的若陀龙王使魈忽得恐惧起来,战争,死亡,离别……那帝君怎么样了?其他夜叉呢?归终大人呢?这样的疑问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喉咙里,失血过多的身体在寒冷中阵阵发昏,魈慌乱得几乎无法思考了。


“睡吧,摩拉克斯说如果你……他晚上来看你。”岩龙把沾血的剪子轻轻放到盘上,起身为金鹏鸟拉上了床帘:“抱歉,魈,他现在必须得在外面。”


魈向医生打手语,问璃月怎么样了。


“璃月失去了很多。”龙王低下头 ,避开魈充满哀求的金色瞳孔。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瓷夹,用以夹住魈面前保暖的布帘:“很多很多的……她优秀又健康的孩子们。”


“你劝劝岩王。”他轻轻地说。


夜叉什么声音都挤不出来,瞪着床幔慢慢红了眼圈。


他仍然看不太清东西,只能听,听自己颤抖的鼻音,听四面八方传来的、拼命压抑泣音的痛//吟,听这间病房里所有惶恐不安的、颤抖的心音。


啊啊……医生,陌生人的哀求萦绕在魈耳边,求求您,救救我,求求您,我的腿!我的腿没有了医生我好痛啊。有人终于大哭起来:“医生,那是我的腿啊!”


伴着不绝于耳的呻吟、哀嚎和重伤昏迷者断断续续的抽气声,金鹏在惶恐不安中闭上眼。


……


“魈,不再睡会吗?”


夜叉呆愣了许久,直到摩拉克斯金色的岩手覆住他的眼睛。金鹏鸟儿被摩拉克斯死死抱在怀里,龙的尾巴圈着他的腿,尾羽轻轻拖着脚踝,柔软得像天边飘下来的小祥云。


尽管眉眼间俱是疲惫,岩之魔神的手掌仍是的温暖,温暖且毫发无损,意识到这一点后,魈几乎想立刻哭出来。


在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后,他赢了,璃月赢了。


“大人……嗯……没事……”金鹏鸟嘶哑着嗓子,拼尽全力扬起上半身,将脸贴到龙的手臂上蹭了蹭:“魈、您……怎、么样……身……归离……”


“……抱歉,魈,让我抱一会。”


在漫长的、让人窒息的沉默后,魔神回避了夜叉的问题,把怀里的小鸟抱得更紧了。


魈想问战事如何,又想问归离原损失如何,想问摩拉克斯大人还安好吗,死里逃生后他有太多话想说,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问,只安安静静的蜷起身子,乖乖被摩拉克斯抱在怀里,沉默的安慰着自己无比痛苦又极力忍耐的君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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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慰的抱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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